【TF】圆舞
背景是伤花开过东京，BE版番外，好像是13年的燃战应援文。
圆舞
时光流淌如指间细沙，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圣诞将至。
作为军部的殖民地，这片沦陷的土地上早已失去了以往的繁荣。曾经人流熙攘的高楼百货，现在只剩下破败的灰色建筑，挂得高高的八佰半百货招牌摇摇欲坠，梁间蛛网交错，当年旖旎的霓虹灯也积上了厚厚的灰尘。这个城市仿佛跌落进岁月的阴影里，不见半点昔日繁华光景。
但日子还是要继续。
今年的第一场雪早早就下了，给天地间覆上一层薄薄的白色。尽管遭遇了战乱的城市一派荒凉，然而圣诞精灵并没有遗弃这里，节日的气氛悄然在每家每户中酝酿，以往一到夜晚就漆黑一片只见一星半点光的街道，随着圣诞将至开始逐渐亮起温暖的橘光。
军部的残酷镇压让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成为自己家园上的流浪者，但施暴者的行为非但不能毁灭人们心中的希望，反而更加唤醒每个人内心深处对于自由和光明的渴望。
军部在筹办一场盛大的圣诞舞会，手冢受邀参加。他原本并没打算去，但是晚饭时无意中提起，正在把饭菜端上桌的人听后笑眯眯地说：
“圣诞舞会？好像很有趣呢。”
于是手冢就留了心，第二天他为自己和不二登记了参加舞会的名单。在手冢看来，相对不二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来说，不二的社交活动实在太缺乏。他几乎足不出户，除了偶尔陪着爷爷到外面散散步，定期和手冢到基地的健身房做锻炼，其余时间都把自己闷在那个小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读着那些已经反反复复翻阅过不下十几次的数量十分有限的书籍，甚至于军方用于粉饰太平的报纸和杂志，他也每次都仔仔细细地看过，然后用来垫桌角或者是擦窗户。
然而比起几年前刚被手冢从军部监狱里捞出来时的沉默阴郁，不二现在变得开朗了许多，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家庭。在手冢和国一爷爷的悉心照料和教育下，他学会了读书写字，而且学得很快。面对手冢时，他也不再一直用那种警戒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手冢觉得这已经他们关系很大的一个改进了。曾经他出于迫不得已的原因开枪杀死了不二的弟弟，也是他唯一的亲人，让当时才刚年满十三岁的不二从尘世跌落到地狱。浑浑噩噩的不二后来被军部以叛军同党的名义抓住投进了监狱，险些沦为军部高层的玩物。
是手冢救了他，把他带回家，赋予他崭新的身份，让他重新站在洁净的阳光之下。
但也是手冢毁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在自己面前被手冢杀死，从此之后，为弟弟报仇，成了不二唯一的生存信念。
然而这个承载了他所有仇恨的人，却待他如此温柔。
第二天的晚餐过后，不二把碗筷清洗干净，桌子收拾好之后，手冢跟着他进了书房，告诉他他们将会参加圣诞舞会这个消息。不二的眼睛一瞬间瞪大，随即掩口笑道：我只是开玩笑，手冢你不必当真。我知道你不喜欢那种场合。手冢认认真真地看他：“我们都不喜欢那种场合。但是你有必要多出去走走，多跟外人交往。所以，今晚开始，我会教你跳舞。”
认识手冢的人，很少能想象他跳舞的样子。因为他看起来是如此严肃，像一尊一丝不苟的大理石雕塑，而跳舞，则是一个柔软得多的词汇，与他的刚硬形象是如此格格不入。但事实上手冢确实一个很棒的舞者。他说不上喜欢跳舞，但他学什么都很快。在很多年前的一次舞会，手冢被指定做司令官女儿的舞伴，并作为一项任务下发给他。手冢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训，学习了各种舞蹈和步伐，连老师都赞叹他的天赋，唯一不足的是表情过于僵硬，但这点在经过多次提醒后也没有改善，于是只好作罢。
手冢教不二的第一支舞是经典的圆舞曲，小约翰施特劳斯的《蓝色多瑙河》。先从步法开始，在悠扬明快的音乐声中，不二扶着手冢的肩膀，手冢的手握在他的腰上，随着节拍前进后退，旋转跳跃。手冢的手好似有魔力，牵引着不二完成一个个舞步。
挨得很近，却并不暧昧，因为手冢的表情太过严肃，严肃得让人难以去想入非非，他引导着不二跳舞就跟平时指导下属完成一份文件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在一个突然的下腰时，两人几乎贴在一起，手冢的气息喷洒在不二敏感的颈部，不二觉得自己仿佛连指尖都在颤抖，只能借助手冢在他腰间的力量勉强站着。一曲舞罢，不二推开手冢，歪着头笑：“手冢，这不公平吧，为什么我跳的是女步？”
手冢淡淡答道：“你要先考虑你舞伴的感受，才能调整好自己的动作。”不二眯起眼睛，企图从手冢眼中找到一丝波澜，但显然他失败了。于是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不二投出了一个直球。
“手冢，我以为你喜欢我。”
手冢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不二，细长的蓝眸里有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我的确喜欢你。”
承认这点并不是什么难事。不二很聪明，在自己和他的相处中，他肯定能发现端倪。
但是他毕竟才十六岁，不免有些急躁，有着这个年纪的咄咄逼人。
“我并不认为和自己喜欢的人跳舞，会是你刚刚那样的表现。”
虽然竭力表现得平静，但语气中难掩那一丝委屈的意味。
“你期待我会因此动摇？并进而有所表现？”手冢用他棕色的眼睛回视着不二，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手冢向前一步，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抚摸不二的脸颊，但对方好像受了惊吓一样避开。
自从被不二知道自己喜欢他，他就经常利用这点来挑衅自己，强迫自己按照他的思路走。手冢并不介意去宠爱自己喜欢的人，但他并不打算违背自己的原则对不赞同的事情作出妥协。比起不二，手冢的目标更清晰，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手冢收回手，轻叹道：“不二，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我很享受和你一起跳舞。”
那双有点委屈和不甘的蓝眸似乎隐约地闪烁了一下。
他不禁在心里微笑，这种愉悦也表现在了他微微上扬的唇角。
“但首先，我要先把你教会。不得不说，即使作为一个初学者，你的舞技也实在令人不敢恭维。”那天的后几支曲子，手冢都跳得很不痛快，他的脚上重重地挨了几下。
但在付出这样的代价之后，不二进步神速——小孩儿似乎是拼了命地避开他的动作和眼神，以至于学得格外专心。
圣诞夜那天，天空飘下鹅毛大雪。
军部几乎所有人都去参与了圣诞舞会，从基地传来轻快的舞曲声和欢声笑语，美食、烈酒、盛装的名媛贵妇，让官兵们都醺醺然，尽情放纵来享受一年之中难得的节日。
不二在舞会上很受欢迎，他本来穿着一款英伦风修身燕尾服，舞到有些发热时就脱去了外套，只穿着里面的荷叶领白衬衫，下摆束在紧系了腰带的紧身马裤中，恰到好处地显出少年轻盈的体态和纤细的腰线。他大笑着穿梭在宴会厅中，游刃有余地与对他表现出兴趣的男人女人们调情。
在这热闹的气氛中，手冢的沉默与不动声色暗示了他无意加入到狂欢的人群中去。他拒绝了许多女士的邀约，独自擎了一杯红酒走到无人的露台上。红色的天鹅绒帘子放下，玻璃落地窗拉上，小小的露台仿佛就与里面的世界隔绝开来，自成一体。
外面的雪仍然下得很大，借着苍凉夜色的掩护，有什么正在酝酿蛰伏着。
手冢把酒杯放在栏杆上，鲜红的液体借着帘子缝隙中泄露的光线透出晦暗的光泽。
闭上眼睛用心听，似乎从哪里传来枪支上膛的声音。
他知道，时间近了。
但是他还是想赌一把，赔上自己的命，赌那个人的心。
冷风夹杂着雪花袭向这个小小的露台，刀子般凛冽地割着手冢的脸颊。手冢分不清此刻他是身体更冷，还是心更冷。
他早已料到终会有这么一天，当他迫不得已对曾经的同胞举起枪。眼前举着镰刀的死神仿佛就在朝他迫近，无数牺牲在他枪下的亡灵露出狰狞的面孔，向他伸出了手，要把他拖进了那无尽的黑暗中去。
他或许已经活不了多久了，可是他还是想见那个人。
不知道自己最后，能不能得到他的原谅。
背后唰地一响，眼前闪过一道光，是有人掀开了帘子，宴会上的灯光一涌而出，然后又倏然暗了下去。随后他听到落地玻璃窗在他身后关上的声音。
手冢的心蓦地悬得高高的，胸口有突然的阵痛。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像一股暖流，暖遍了他的全身，让他从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僵硬冰冻状态中恢复过来。
“为什么不进去里面？外面怪冷的。”
不二还穿着刚刚跳舞时的那套单薄衣裳，他靠近手冢，双手撑在栏杆上，声音中不似以往带着笑意，虽然是关怀的问句，但听起来格外地冰冷。
这才是真正的不二。温柔的外表只是假象，他的心比谁都冷酷，比谁都严苛。
此时的他，来这里是为了结束这一切?
手冢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侧过身裹住了不二。
在带着手冢体温的大衣接触到不二身子的那一瞬，手冢察觉他有轻微的颤抖。
毕竟还是不可能做到冷血无情不是吗？即使是冰冷坚硬的岩石，也会有不为人知的裂缝，只要在里面埋下一颗种子，就可以盛开一整个春天。
手冢把不二拉向自己的怀抱，后者没有拒绝，而把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胸膛。
那蛰伏在黑暗中的东西开始行动了，在夜幕的掩映下开始了第一波汹涌。
枪声、尖叫声、玻璃器皿的破碎声、刀械相交的迸裂声……
真正的节日要开始了，在这悲壮凄凉的雪夜，天明后，一切将染上血色。
那是奔向自由的颜色。
手冢只是紧紧地拥住不二，拥住他过去、现在、如果还有的未来，那唯一的光和热。
他知道自己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透，生命正在从他体内渐渐流逝。
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是必须偿还的血债。
可是……
宴会厅上的乐曲仍在高奏着，这一支曲子正是《蓝色多瑙河》。
“手冢，我爱你。”
胸口好像被液体打湿，他稍微地推开不二，仔细端详从自己怀抱中抬起的那张满是泪痕的脸，那一双眼，是雨水冲刷过的天蓝，如此湿润而纯粹。
终于听到了想要听到的话，哪怕已是此生的最末之时。
“我也是。”
此刻，他对他展现了最温柔的笑容。
那些喧嚣着的声音都不存在了……
雪静静地下着，合着蓝色多瑙河的明快节拍，在风中盘旋。
手冢伸出手，一只放在了不二的腰部，一只手与他十指交缠。他真的疲惫了，所以把头撘在了不二的肩膀上。
来，跳吧。
——不二，你知道吗，多想与你跳舞，如此拥你在怀。
愿与你共这今生最后一曲圆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