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mmm……写这篇作出天际的文,是因为好像是05还是06年吧,重庆日报发了一篇新闻,是讲八宝山公墓的(你们懂……),重点是那篇新闻里有一句话:“生要同衾,死要同橔。冢不二——是对坚贞不渝爱情的完美写照。”
当时就很炸,哪位记者解解这么高级,还能这样理解?这是内部人士吧!?
不过现在已经搜不到那篇新闻了。
冢不二
阳光不算很晃眼。
左手撑着一面爬满古老的长春藤的砖墙,新鲜的露水打湿了袖口。
一只被惊扰了的猫从墙上跳下来,擦着他的脚溜走。
清晨送牛奶的人刚刚骑自行车经过,顽皮的青年时不时地摆弄一下车头的响铃。
墙里面是一幢和式住宅,二楼的窗户开向大街,淡蓝色窗帘被撩起,一串银色的风铃悬挂在窗户上,但是窗是关着的,房间里没有风。
院子里种了棵很高大的栀子树,阳光透过交叉的枝桠投到地面,一地斑驳的光影交织。
鸟声稀稀疏疏传来,还有厨房里女主人煎鸡蛋的滋滋声。
不二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眨眨眼,一只手挡住太阳光线,缓缓地把左手从扶着的墙上放下来,然后卷好湿濡的袖口。
目光下移,皮鞋上有些微的水渍,刚刚从路上走过来的时候裤角沾了几粒苍耳。
不二整理了一下衣服,提起放在一块石头上的书包和网球袋。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笑。
处在家到学校的中途,由于全国大赛后取消了网球部的晨练,不二每天起床的时间向后推迟了半小时。
虽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是要赶到学校且不迟到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二在离斑马线三米处看着信号灯由绿转红,眉眼弯弯。
眼前汽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
过了马路,再转过一个弯,离学校就不远了。
路上三三两两地走着青学的学生,有些是结伴而行的情侣,女生在春日换上夏装的短裙,青春亮丽。
不二专心地走路直到听到后面响起自行车的铃声。
转过头,眉眼愈发舒展开。
“早。没想到TEZUKA也在这时候上学。”
骑着自行车的男生停下,一只脚点着地面。
“早。”
手冢空出一只手扶了扶眼镜。
“今天稍微迟了一点。”
都是话不多的人,三言两语后就没了声响。
手冢拍拍车后座:
“FUJI,上来。”
诶?
不二茫然地瞪大眼睛。
“坐上来。我送你。”
“嗳!”
不二的眼睛弯成一线,按好书包轻盈地跳上手冢的后车座。
“扶好。”
待确定扶在自己腰上的那两只手稳住了主人身体的平衡,手冢一使劲,自行车轻快地向前驶去。
前面就是学校的大门,不二突然间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我想,下次,站着会不会比较有趣。”
满意地看到手冢的动作滞了一滞。
“不,那很危险。”
果然是很有手冢风格的回答啊。
不二微笑。
迎面吹来清凉的风,耳畔的头发微微扬起,额前的刘海也随风摆动。
今天一定有个好的开始呢。
呐,TEZUKA,你说是不是?
手冢在单车棚放好车子,上锁。
回身看到眼巴巴在等他一起回教室的不二。
“FUJI,你的教室从这边楼梯走会比较近。”
不二的微笑不褪:“TEZUKA一起走。”
无奈,手冢叹口气,眼神温柔了起来。
“我还要回学生会办公室拿点东西,你先自己回去。”
“那,遗憾了。”
不二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他跟手冢摇摇手。
“再见。”
转身要走。
“FUJI!”
听到手冢叫他,不二慢慢地回了头。
“早上七点十五。这是我每天到拐弯处的时间。”
不二的眼睛亮了起来。
“嗳!”
他说,笑容异常明媚。
三月初,青学校园里的樱花树有好些已经在吐露芬芳了。
菊丸为紧张的功课所迫,已经多日没有粘着不二说话。
百无聊赖之余,不二以手支颔转头看着窗外。
窗外的樱花树,花朵开得稀稀拉拉,颜色粉嫩,点缀在棕褐色的树枝间,有初春的甜美气息。
再看过去就是操场,有些班级下了体育课但学生还没散去,不二看到乾独自站在一边好像等着什么,正在揣测间,海堂在他眼皮底下出现急匆匆地向乾跑过去。
想必是一些关于网球技术的辅导吧。
不二漫不经心地想。
透过玻璃,他的姿容沉沉叠映在团团盛开的樱花上,美不胜收。
第四节是跟一班一起上的体育课。
待到班上人都走光了,不二才起身慢吞吞地向更衣室走去。
以为更衣室里会没有人,推开门时,不二吃了一惊。
“TEZUKA。”
手冢正在换运动服的上衣,衣服穿到一半,他朝不二点点头,然后把另一半穿好。
“FUJI,要快点。”
他沉声对不二说,离上课还有两分钟。
“没关系的。”
不二不在意,他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运动服。
先脱掉外面的黑色外套,随意放在公用的长凳上。
然后解开皮带,褪下长裤,露出修长莹白的双腿。
又开始解衬衫纽扣,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衣裤褪尽,他干脆地套上运动短裤,双手一伸,把衣服也穿好。
“走吧。TEZUKA。”
系好鞋带,不二抬起头来笑脸盈盈。
“嗯。”
手冢抬手又一次扶了扶眼镜。
也许是临近期末,体育课的活动都由大家自己安排。
不二拖着手冢站到软绵绵的太阳下。
“呐,TEZUKA,体育课不能打网球,真是太可惜了。”
“嗯。”
“如果能打的话真的还想跟你再比一场。”
“会有机会的。”
“呐,TEZUKA,你说我们能上同一所高中么?”
“只要你不打算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的话。”
“呐,TEZUKA……”
“什么?”
手冢转过眼来看着不二。
“如果……”
不二朝着太阳昂起脸,眯着眼睛。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每年到我的墓前,说,我怀念不二。”
手冢的身体缓缓一颤,他立刻移开目光,把视线投向别处。
“不会。”
“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去那边打篮球。”
手冢似乎要急着离开这个地方。
不二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神茫然而忧伤。
然后转眼间,升学考、毕业旅游等一系列事情就像一阵大风般袭卷而来。
青学的樱花终于全部开了,一天一地粉红色的雪。
四月,手冢和不二毫无意外地升入青学高中部。
这次,他们的教室之间再也没有隔了一条长长的走廊,甚至,不二只要在座位上转个身,就可以看到手冢。
他们相处的时间多了几乎一倍。
刚升入高中,手冢就向网球部递交了入部申请书。
而不二,担当了网球部经理一职。
为什么不想打网球?
有的时候,手冢真的忍不住想对不二问出这句话。
但他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看着他们打球的不二,笑得很开心,尽管,他自己并没有加入其中。
时间提着裙角,旋着舞步悄悄地走过去了。
学期中的时候,有一天,不二在街角等不到手冢。
那一天手冢没有来上学。
不二习惯性地扭头,看到空空的后座,心里很难受。
尽管,他自己是常常犯病而请假不上学的人,他没有理由苛责手冢每天都要到校。
可是,为什么就那么难过呢?
不二想,在自己不来上学的日子,手冢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座位,会不会也觉得难受。
下午社团活动后,大和部长找到不二,善解人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二君应该很担心手冢君吧。
我们派你做网球部的代表,去他家中探望他。
不二抬头看着大和部长,那双被黑墨镜遮住了的眼睛看不到闪着怎样促狭的光芒。
他只好硬着头皮带着网球部众人的殷殷慰问去了手冢家。
但是,手冢家没有人。
不二摁了很多次门铃,里面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他站在门口犹豫不决,不知该是离开还是再等一会儿。
这时,不二听到包里的手机响了。
其实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但声音太小,不二急忙拿出来摁下接通键的时候,对方差不多要挂了电话。
“喂,你好,我是不二。”
手机另一边一阵沉默,不二疑惑地看看来电显示,陌生的号码。
他可以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于是不敢轻易断线。
“TEZUKA,是你吗?回答我。”
不二对着话筒喃喃地说。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FUJI。”
不二的声音猛地一滞,手机那头传来的手冢的声音,变得生硬而嘶哑。
“TEZUKA,出了什么事?”
他紧紧地抓住手机,咬住下唇。
手冢用一种很缓慢的具有疏离感的语调说:“对不起。爷爷,我的爷爷,今天早上过世了。”
手冢国一于今晨逝世,享年八十岁。
已是英雄的迟暮之年,他安然地阖上眼睛。
父母还要在医院里处理一些其他事情,手冢坐出租车先回家。
他走下车,看到不二在门前的阴影里,蹲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见到手冢,这是不二说的第一句话。
手冢走上前扶起不二,打开院门,几乎是拖着他向屋里走。
打开灯,在玄关换好鞋子,手冢看到不二一张难得地没有笑容的脸。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因为,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手冢带不二看放在爷爷房间里的奶奶的相片。
“奶奶已经去世了很多年。这些年,爷爷一直很健康地活着。”
“但是——我们都知道,从来没有什么能够阻止,爷爷始终想回到奶奶身边。”
因为知道,伊人已逝,活着的人定当好好地活着。
然而,总是想着,终有一天,黄泉路上依然相伴。
从来就不曾相隔,只是,短暂小别。
所以,一定不说怀念。
“你的爷爷和奶奶……会葬在一起么?”
不二盯着桌上多年来依然没有褪色手冢奶奶的旧照片。
“会的。”
手冢缓缓地说。
“生要同衾,死要同橔。”
从来就不曾相隔,只是,短暂小别。
“呐,TEZUKA,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每年到我的墓前,说,我怀念不二。”
“不会。”
所以,一定不说怀念。
接下来的时光过得迟缓而艰难。
高中的网球,以一个全新的面貌展现在高一的众正选眼前。
无论怎么努力,却总是有更强的对手。
“别泄气。”
不二把水瓶递给刚输给前辈的菊丸。
“HAI~~”菊丸接过水瓶,应得无精打采。
大家都过于年少轻狂,不知道,其实许多未知,现在才刚刚展开。
而只有手冢,一向以超越年龄的冷静与坚持,在他自己的领域里,且赶且行。
不二虽说已经不参加比赛了,但是,每个周末,手冢都会约他到四目町的网球场打球。
“TEZUKA,为什么要这样做?比起我,前辈们更值得你去切磋。”
几局下来,不二累倒在球场旁长凳上。
手冢沉吟半晌,认真回答:
“因为,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世界的顶端,那么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你。”
因为这一句话,不二一直努力。
赢了全国大赛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后,青学全体正选一起去登山。
依然是夜行军,登上山顶,恰好可以看到日出。
大石和菊丸勾肩搭背又唱又跳,乾和河村站在一旁远远观望。
同样的山,同样的风景,却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背景。
不二微笑着对手冢说:“那一次,你要去德国。”
手冢点头。
“这次呢,明天我一觉醒来,你会不会又去了哪个遥远的地方?”
手冢皱了眉:“FUJI,不要说奇怪的话。”
不二把眼睛弯得又细又长。
“我永远都说不准,明天一觉醒来,我会在哪里。”
“不要再胡思乱想。”
手冢顿了顿。
“不管在哪里,我永远在你身边。”
不二狠狠地咬牙,免得眼泪一不注意就掉了下来。
不是故意要说丧气的话。
“呐,TEZUKA,以后我们死了,也一定合葬在一起吧。”
“好。”
“墓碑上什么都不要写,好不好?”
“不好。”
在不二惊讶的目光注视下手冢弯下身,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冢不二。
“把它们刻在碑文上。”
不二脸上一瞬间浮起最幸福的笑容。
生要同衾,死要同橔。
“冢不二——对坚贞不渝爱情的完美写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