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窗的小窗

TF(网球王子塚不二)渣文+坑堆放地
就是个私人存文的地方,经常会删、改、并。
博主无坑品,部长脑残苏不二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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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F】喜欢你(出本版)21-25

Chapter 21

 

决定了和手塚在一起的时候,不二其实就有想过终有一天会要面对手塚的家人。不二自己的家人很早就已经接受了他的性取向,也放任大儿子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意志生活。但不二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会像自家父母那样思想开放,更为重要的是,不二家是姐弟三人,手塚却是家中独子。对于手塚的父母来说,手塚是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希望,他们真能轻易地接受,身为男子的自己就这样把手塚抢走吗?

 

不二对于手塚家并不陌生。曾经他经常被邀请到手塚家来做客,彩菜妈妈很喜欢他,每次都会热情地做满桌子菜来招待他,手塚的父亲和爷爷对他也十分友好。

然而正是这份记忆中根深蒂固的善意,使得不二深感有负于手塚的家人。

所有的家长,都会希望自己的子女人生顺风顺水,手塚的父母精心养育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儿子,手塚一直都是他们家族的骄傲。可是不二的出现,是手塚康庄大道的一个拐点,这位天之骄子的人生,仿佛就此被带上了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

 

但是该面对的,始终是会来的。想再多也没有用。

此刻手塚和不二收拾妥当,正安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十指相扣,等待手塚家人抵达。

 

刚刚两人经历了手忙脚乱的半个钟头。不二准备起床的时候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没有衣服穿——穿来的那件上衣在昨日的放纵中刚开局就惨遭撕毁,已经被手塚早上当垃圾打包扔掉了,裤子总归还是完整的,然而皱巴巴的根本无法穿出去见人。本想从手塚的衣橱里找几件凑合,可是不二这十年来高度始终没有超过那十二公分,连手塚国中时的旧衣服对他来说都还是有些宽大,穿起来松松垮垮的,对于见家长这样的场合来说,着实不成体统。

最后是手塚开车到最近的商业街迅速购置了一套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回来,才解决了这个基本的着装问题,否则不二是打死也不愿意在这种状态下与手塚的父母相见的。

 

在等待的期间,手塚一直有在留意不二的神情。往日总是带着温柔微笑的脸此时表情严肃,看起来有些紧张,手也在微微发抖,但并没有流露出想要退缩的怯意。手塚于是放下心来,虽然事发突然,他们还没有完全做好准备,但令他感到安慰的是,不二确实下定决心想要跟他共同面对接下来对家人的摊牌。

不二可能并不知道,他这样坚决的态度,是让手塚的父母接受他们的非常重要的一步。

一定没问题的。手塚的手微微用力,通过在手上施加的力道,让恋人感受到自己笃定的心意。

不二也用力地回握了一下,转头和手塚相视一笑,看上去心情放松了不少。

 

门外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由远至近,最后在他们的门口停了下来。手塚和不二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想了想,还是松开了相扣的手,一前一后走出门外迎接。

手塚的父母已经下了车,出租车司机正帮他们把行李从后备箱拿出来,两人只带了一个中型的箱子,看起来并不打算在日本久留。

“父亲,母亲,一路辛苦了。”手塚走上前,想要接过父亲手里的箱子。

“你觉得我已经老得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吗?”手塚国晴眼睛一瞪,面露责备之意,手塚收回手,恭敬地低下头:“并没有这个意思。”

 

即使刚从夜间飞机上下来,手塚的母亲仍然保持着精致的妆容,一身Chanel经典黑色套裙,脖子上戴着一串泛着淡淡粉光的白珍珠项链,手里拎着一个小提包,打扮举止相当雍容华贵,跟不二印象中那位和蔼可亲的家庭妇女气质截然不同,现在的手塚彩菜,透露着一种商界女强人的精明气场。

她回头看到不二有些拘谨地站在手塚身后,不知该如何插话才好的样子,眉尖一挑,主动招呼道:“不二君,好久不见了,看来你一直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招人疼的样子。”

不二心里“咯噔”一下,彩菜对他态度如此,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来者不善的危机感。

他惴惴不安,脸上却赶紧挂上笑容,回应道:“是的,跟阿姨好久没见,您变化真大,越来越年轻了。”

 

这话并不全然是恭维。

彩菜读大学时学的专业是珠宝设计,毕业后就嫁了手塚国晴,没多久有了手塚,便一直在家相夫教子当全职太太,后来一家人跟着手塚移居德国后,彩菜才开始重操旧业,并很快就混出了名气,在网上开了一家自有品牌的珠宝店。

家庭美满,儿子争气,事业春风得意,彩菜的气色越发红润,连脸上的皱纹都仿佛被自然抹平了,这几年,外貌反而是逆生长一般,看上去比手塚大不了几岁,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

“哪里,”彩菜轻描淡写道,“你们长大了,我们当父母的也老了,只能为儿女操操心了。”

 

才刚开始,话里隐隐已有些剑拔弩张。

不二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于是气氛有些僵持。彩菜有充足的时间上下打量不二,作为过来人,她一眼就看出了不二身体的状态并不太好,两个年轻人昨晚估计把不该干的事都干了。大概也是因为一时情动,自己一向谨慎的儿子才被人拍下了那样的照片。

 

手塚彩菜差不多是最早看到那张相片在网上出现的。

那个路人虽然说是拍到了手塚,但他并不是十分确定,于是就注册了手塚的官方粉丝论坛,在水区发了个帖子询问是否是本人。手塚彩菜同时也是该论坛的总版主,平时没事就泡在论坛上看帖子,那天她刚好在线,照片一发出来,她立刻就猜到了是什么回事。

照片上的人虽然模糊,但母亲是不会认错自己的孩子的。于是她果断选择了删帖,并封了发帖人的IP,站内信给对方说查封的理由是他发布了不实的照片。随后订了一趟最早的回日本的航班,和手塚国晴连夜赶了回来。

 

那个路人原本是外出去夜店泡吧,疯玩了一整晚后几乎忘了这件事。后来他睡了一觉后想起来登录论坛,却发现自己被封了号,站内信还躺了另一封邮件,是一个小报记者发来的,留了一个邮箱地址,让他把照片发过去,还承诺会给他一笔钱。那人自然就按照对方所说的做了,如愿收到了承诺的款项。

手塚平时的新闻太少,不少消息都是经纪人在论坛上发布给粉丝看的,所以也有很多媒体在上面蹲点。这位幸运的小报记者在照片第一次发出的时候刚好在线,终于让他碰到了这么重要的一条新闻线索,正欣喜若狂地想保存图片,却被秒删。不过他最终还是得到手了。

如他所料,消息一传上网就迅速在各大网站和社交平台上传播开,马上登上了当日的头条。

 

不二看到彩菜盯着自己的脖子看,顿时全身不自在起来。手塚昨天真没留情,把他全身啃得又红又紫的,别的地方衣服尚可遮挡,但是脖颈处有几个小红块却是遮也遮不住。

手塚安慰他,就说是被蚊子咬了,但彩菜的眼神,不二觉得这个理由绝对糊弄不过去。

应该是被看出来了吧……

在最希望得到手塚父母的好感的时候,却被人看出来前一宿的放肆。不二心里觉得十分羞窘,却不便表露出来,只好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手塚注意到这边,母亲正盯着不二,不二低着头,耳根都有些发红,看起来气氛诡异。

他走过来想要打圆场,彩菜却挥手打断他:“我们进屋去吧,别站在这门口了。”

 

一家人默默地进了屋,手塚国晴要去卧室放行李,彩菜说:“国光,你进去跟你父亲一起把房间收拾一下,箱子里有我给你叔叔阿姨带的礼物,你把它们都整理出来。”

“好的。”手塚答应道,明白这是母亲想要支开自己和不二单独谈话的信号,他略有些担忧地看了不二一眼,不二也回望着他,给了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于是手塚点点头,跟国晴沿着屋外的走廊向主卧走去,渐渐地脚步声远了。

 

客厅里剩下不二和彩菜两人。

不二看着面前仪态端庄、但在丈夫和儿子离开后立刻变得冷若冰霜的妇人,心里知道,考验,终于是要开始了。

 

Chapter 22

 

在不二的印象里,手塚的母亲是位具有典型日本气质、大和抚子型的温柔和蔼的女性。但现在,事关家中唯一的独子,彩菜此时彻底地表现出了一位母亲的捍卫姿态,她的那种母性的柔和,此时变为咄咄逼人的侵略性气场,不二被这种感觉压迫得有几分透不过气来。

 

“坐下吧,站了这么久,不难受吗?”原本亲切的语气也变得冰冷,虽然是关心的话语,却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不二犹豫了一下,但考虑到自己硬挺着腰板站着,也未必会给对方带来什么好感,反而会使他自己更加难堪,所以他还是依言坐下了。

 

坐在不二的对面,包裹在一袭黑色套装中的妇人,梳得紧紧的发髻和脸上的妆容都一丝不苟,眼神冷冽,让不二深刻地感受到她不愧是手塚国光的母亲。

“不二君,我和国光的父亲连夜从法兰克福赶回来,不是为了跟你聊家常打太极的。就让我单刀直入吧,你和国光,已经发生了关系吧?”

如果说刚刚那种不明不白的气氛让不二感觉到尴尬的话,彩菜的直接让则不二更为窘迫。他的脸已经不受控制地红了个透。

迎着彩菜苛刻审视的目光,不二艰难地点点头:“是的,如您所见。”

 

妇人的目光一闪,几分厌恶和憎恨不加掩饰地泄露出来,察觉到这种恶意,不二的后背禁不住地发凉。

 

“不二君,既然你身为男子,我想就不需要国光负起什么责任了。我相信你们既然能够走到这一步,互相之间应该都是有感情的。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可是你要清楚,如果你一定要跟国光在一起,他什么都给不了你,还会让你们的前途同时明珠蒙尘。”

妇人用机械化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冰冷语调,说出冷酷的句子,就像一把尖锥一般,一下下地凿在不二心上。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有过什么所谓的承诺,但我相信你脑子足够清楚,你们之间,是不受法律保护、没有契约关系的,硬要绑在一起,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不二耐心地听完,他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眼中锐利的冰蓝深处浮动着隐隐微光,像淬了毒药的锋刃。

平时总是满面笑容的人,一旦拿掉了微笑的防具,真实的姿态却是尖锐得吓人。

“您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彩菜冷冷道:“我的意思只有一个,离开国光,对你们两个都好。”

 

不二不动声色、态度不卑不亢,安静地坐在哪里,是一匹优雅的豹,全身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张力。

他冷静地开口:“您认为,好在哪里?请指教。”

 

不二显而易见的抵触让彩菜感到非常不满。

“既然你想要我说出来,我也不拐弯抹角。”妇人的姿态依然优雅,但眼神变得更为刻薄,“国光以前虽然已经取得了不少成就,但他现在毕竟已经退役,在将来是要靠形象赚钱养家的,如果跟你在一起,他将会受到外界的非议,甚至会遭到公众的唾弃……”

深深吸了一口,彩菜的语气开始激烈了起来。

“国光好不容易才得到今天这一切,你忍心让他为了你把这些都放弃吗?国光将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也没有兄弟姐妹,万一你有什么差池,你忍心让他年老无人送终?放弃了国光,不二君你还可以有大好的前途,但你们在一起,国光的人生就会从光明堕入到黑暗里,你为什么不为国光想想?”

 

不二很想笑,事实上他也真的笑出来了。然而这是他相当少见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笑容。

无视妇人的恼怒,他轻缓、柔和、而又语气坚定地说道:“我真没想到,作为母亲,您会这样看待自己的儿子。”

彩菜瞪大眼,双唇抿得紧紧的,不二的这句话,让她觉得受到了极大的冒犯。

“手塚所享有的这些荣誉,都是这些年他自己辛苦争取回来的,任何人都无法剥夺,即使是我。”

“伯母您说的这些可能性,在我决定跟手塚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都考虑过了。可能确实会有人不理解我们,会嘲笑我们,甚至会因此看不起我们。但手塚,您的儿子,他身上的光芒,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掩盖。”

不二的双手交叠起来放于胸前,仿佛在捍卫着他最珍重的东西。

“人们尊重他,是因为他本人,他的毅力,他的意志,他传递出的坚强的信念,这些闪闪发光的地方,这些属于手塚的荣耀,远非一个同性的我能够抹灭。我很遗憾我的确不能为他带来一个孩子,但我会让他得到一个最好的恋人,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他幸福。如果我真的没有这个福分能陪他到最后,我相信我们之间的回忆,会永远地陪伴他……”

 

不二说到这里,想到未来也许不能陪伴手塚到最后的这种可能,心里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眼眶开始发涨,他垂着眼,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要他怎么能离开手塚呢?仅仅只是提出这种可能性,就已经让他觉得痛彻心扉、无法忍受了。

不二哽咽着说完最后一句话。

“和我在一起,手塚的确会放弃很多,但他会得到更多,他不会陷入黑暗,我会成为他的光明。”

 

对面的彩菜似乎没有动静,不二也没有抬眼去看,晶莹的泪水无声地从冰蓝色的双眼溢出,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不二的裤子上,现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不久后,他听到彩菜,手塚的母亲,用仿佛突然苍老了几十岁的、十分疲惫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所以你是坚决不愿意离开他了?如果我说,如果你们坚持不分开的话,我们就会和国光断绝关系,即使让国光失去他的父母,你也认为没有关系吗?”

一个母亲,把她最深的绝望,展现在他面前。

在指责,在发难,在控诉。

好像是儿子的恋人把她逼到了绝境。

 

不二觉得自己似乎要撑不住了,他猛地抬起手捂住双眼,眼泪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浸湿了手心。

他觉得万分地委屈。

为什么手塚的母亲要如此心狠,逼他做出这样艰难的抉择?眼前浮现出多年前,在手塚家做客的时候曾经其乐融融的场景:彩菜妈妈笑容满面地让他多吃点菜,他和国一爷爷愉快地交流养仙人掌的心得,以及跟国晴爸爸聊起自己去过的地方、拍过的照片,还有一起调侃手塚的面部表情坏死症,手塚就无奈地对着这些孩子气的家人皱眉头……

不二不忍心,他真的不忍心为了自己,手塚从此成为这个家庭的异客。

同时他又深深地为手塚感到心疼:那可是手塚的父母啊,在手塚最艰难的时候,不应该是站在他身后的人吗?

 

不二的内心开始出现动摇。

可是,放弃手塚,哪怕只是一瞬间的短暂念头,他都觉得自己的整颗心已经碎成了粉末。

放弃,就是这样的感觉?

曾经的手塚,就是用这样的心情,接受自己和别人交往,纵容自己为了别人而一次次地向他提出要求?

他回想起,那个夜晚,把他的手珍惜地拢入掌中的手塚,眼中有种破釜沉舟的决意。

——“你听,从我们相识起,十年来,这里的每一次跳动,都是因为爱你。”

 

那个男人,深沉又克制地爱了自己十多年。这份深情,已经深入了他的骨血,伴随着他的心脏跳动。

怎么舍得呢?去伤害这样爱自己的手塚。

不二抬起头,满溢的泪水迷蒙了双眼,使得他几乎看不清面前妇人的表情,他奋力地想要将自己最后的陈情清晰地向手塚的母亲表达:

“抱歉,我不能离开手塚。你们舍得让你们的儿子为难,但我不能。如果你们非要逼迫手塚进行这样的选择,那我奉陪到底。因为离开我,手塚会心碎,我不舍得他再为我心碎。”

 

Chapter 23

 

“不二!”

手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站在客厅的木格拉门后,听到不二的话之后,他再也忍不住,立刻从外面冲了进来,把哭泣的不二紧紧地拥在怀里。不二虽然有些吃惊于手塚的突然出现,但满心委屈的并他没有多想,只是难过地把脸埋在手塚的胸口,双手死死地搂住手塚的腰,生怕一松手就会有人把他们拆散似的。

“手塚……”不二哭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只是一股脑儿地往手塚怀里钻,“我们马上就去德国、荷兰,或者什么别的地方注册结婚,现在就走!”

这些话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打死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但现在的不二已经不在乎了,巨大的不安袭来,让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手塚。

 

“没事,没事,我们谁也不会离开谁,”绵密如雨点般的亲吻落在柔软的蜜发上,见不二这样难过失控,手塚又是心痛又是甜蜜,一只大掌温柔地抚摸着不二的后脑,另一只手轻拍着怀中不停颤抖的单薄背脊,柔声安慰道,“母亲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并不是真的要分开我们。”

 

手塚彩菜从手提包里抽出一张面巾纸来擦掉眼角边的泪迹,含笑说道:“恶人不好当啊,差点就演不下去了。周助这孩子,说得我眼泪也要出来了。”

 

“……”

不二把头从手塚怀里抬起来,困惑地看向彩菜。刚刚还面如修罗的妇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如记忆中的温和亲切,眼睛边上的妆容稍微有些模糊,是刚流过泪的缘故。

然后他又本能地转向手塚,恋人的表情带着几分歉意,但更多的是掩不住的喜悦。手塚低下头,在不二的唇上宠溺地啄吻了几下。

“不二,你刚刚的那番话,我听了非常高兴。我也希望马上能跟你结婚,不过不用那么急,我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准备。”

 

于是不二明白过来了,这是手塚一家串通好来试探自己态度的。

这时手塚国晴也走进了客厅,坐到彩菜身边,也是一脸笑意地看着不二。

手塚毫无顾忌地在父母面前对不二又亲又搂,像对待一个大型娃娃一样抱在怀里,一遍遍地亲吻他的眼睫,舔掉脸上未干的泪痕,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宠爱。直到不二被他折腾得不好意思,满面通红地用力挣脱了出来。

 

彩菜妈妈一脸歉疚地对不二说:“周助,请不要生国光的气,这是我们的要求。国光绝对不想隐瞒你,是我们坚持想要知道你真正的想法,所以才说了刚刚那些话。”

两位长辈站了起来,深深地对不二鞠了一躬:

“让你感到难过,真的非常抱歉。”

 

见手塚的父母如此放低姿态,不二就算真的生气,此时也有些过意不去了。

他连忙也站起来,面向国晴和彩菜:“伯父伯母,我没有生气。”

的确,当恍然觉悟到手塚的父母其实并无意拆散自己和手塚的时候,比起被欺骗的不爽,他的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他确实言辞坚定地向彩菜表明自己不会放弃手塚的立场,但真要把手塚逼至要从自己和家人中进行选择的为难境地,不二也同样不忍心看到。

尽管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愤怒的,因为设想中也许会失去手塚的恐惧非常真实,不过他很快就释怀了,毕竟他担心害怕的一切将不会发生,他和手塚得到了手塚家人的认可。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在不伤害到极为重视的亲人们的情况下,自由地相爱。

所以不二真诚地向两位长辈弯下腰:“我能理解你们的立场,谢谢你们能够接受我。”

 

彩菜露出了怜爱的笑容:“周助果然是个好孩子。”接着,她与国晴对视了一眼,“这样试探周助,其实我们都知道做法非常失礼,但我们还是坚持了,我想周助有权知道全部的原因。”

妇人目光柔和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周助大概不知道吧,大概在九年前的时候,国光就已经向我们坦白过,你是他这辈子唯一钟情的人了。”

 

当年,离开了不二的手塚,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不二怀有的感情不仅仅只是朋友之间的友情,而是一种带着强烈占有欲、渴望触碰和想要时时刻刻见到对方的思念爱慕之情。对于手塚国光,爱情,并不只是多巴胺分泌的化学反应结果,他一旦认定了那个对象,就会希望与之天长地久、相伴一生。也就是说,当时才十六岁的手塚国光,在还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向不二告白的情况下,就已经以结婚为前提,开始为自己和不二的未来进行策划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家里人坦白,自己喜欢上了不二。

 

一开始,手塚的家人都不愿意接受。毕竟,这样的事情对于思想仍算是比较保守的日本传统家庭来说,违背了主流价值观,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败坏了家风。

然而手塚的家人了解手塚。从小到大,这个孩子就非常有主见,对于自己的未来有着非常清晰的规划,从来没让他们操过任何心。因此,他们知道国光是个非常死心眼的人,认定了什么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如果用强硬的手段制止他对不二的感情,可能会起到反效果,于是他们企图用一种比较迂回的方式来阻止手塚进一步深陷下去。

 

“所以我告诉国光,他还年轻,事业刚刚起步,各方面的条件都不成熟,还不能够向你做出承诺。我建议他先不要向你表白,等到你们都成年。因为年少时的感情,可能只是一时冲动,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国光的想法会发生变化,如果到时候他仍然坚定你就是他所认定的那个人,那么他也已经足够成熟、有一定的积累,能够有能力为你们共同的未来提供庇护。但事实上,我们其实是存在着侥幸心理,我们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国光对你的感情会慢慢地减淡。我知道国光并不是纯粹的同性恋,他只是喜欢周助你而已……当他放弃你之后,也许他会爱上别的优秀的女孩子,这样我们就不需要跟自己的孩子撕破脸、成为让孩子痛苦的狠心父母。另外一方面,如果国光不表白,也许周助你会在这期间找到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国光也能够死心……”

 

彩菜的讲述非常诚恳。不二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做法,对于父母来说是无可厚非的。

“母亲您当时的做法,考虑得非常周到。那个时候的我,即使真的对不二表明了心意,也没有对可能产生的后果做好足够的准备。”手塚淡淡地说道。

是啊,万一手塚的告白被不二接受,两个男生之间的恋情本就不稳定,又是遥远的异地,当时太过年轻的他们缺乏好好经营这段感情的资本,如果真的捅破了那层暧昧的纸走到一起,却未必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彩菜叹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我也不会后悔当年这么做。这些年,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都有联系,但国光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我们也没有过分担心。我听说周助在学校有很多人追求,我想迟早你会找到一个合适的对象。事情仿佛就按照我所想的那样发展……可是,我唯一错估了的,是国光对你的感情的深度。”

 

“几年前,国光几乎是失魂落魄一般地从法国回来,他的精神状态很差,瘦了很多,就像生了一场大病,问他是什么原因又不肯说,在家里甚至开始抽烟喝酒,他以前从来不碰这些……我担心得要命,国光的这种状态,只会出现在特别失意或者是失恋的人身上。我隐约地觉得会是后者,于是我就不停地追问国光,最后他告诉我,周助你已经有恋人了。”

 

“我的儿子,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颓废、这么绝望的国光……国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表达,不会哭,不会大喊大叫,也不怎么说话。但是我只要一看到他的眼神,我就会觉得特别害怕,作为母亲,我能够看得出来,我的孩子,身体里有一部分灵魂已经死了……那个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到底我阻止他有什么意义呢,原来这些年,任性的都是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国光对你的感情并没有减少半分,他只是在迁就、包容着我们。周助你有了恋人,这件事让国光觉得非常非常痛苦,痛苦到了这个一直以来都细心体贴得不让我们操心的儿子,也终于难以忍受的地步……当时我有种感觉,如果不能让他爱你,我就会失去我的儿子了……”

 

不二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想呐喊想尖叫,想大声地哭出来,但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塞住了,太过饱满的情绪填满了他的胸膛,让他几乎窒息。

于是最终,只是化为眸中的泪光闪动。

 

彩菜注视着不二,脸上似有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所以,我们就妥协了。比起外人的看法,我们更希望我们的儿子快乐。你们在一起,国光很幸福。周助,你永远也想不到,国光他到底有多么珍惜和爱护你,连你的一张没有正脸的照片,国光都当做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我们说想见你,国光百般阻挠,就怕我们的态度吓到了你。”

 

不二忍不住去看手塚,而对方也正回视着他,黑曜石般漆黑的眼中温柔满溢,又深沉又辽阔,如同整片宽广的苍穹。

 

“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想给你们制造什么阻碍,只不过是我有点不甘心。虽然国光反对,但我还是坚持想要向周助你确认。我的国光这么爱你,作为母亲,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给予国光同等的爱。你们的事情这次曝出来,国光已经决定为了你要向公众说明实情,他不希望你处在他的阴影里,而希望你走在太阳下成为与他并肩携手的那个人。接下来你们将会面临很多困难,我需要知道,周助你会不会有动摇,让我的儿子再次伤心。”

 

之后,彩菜和国晴几乎是同时,露出了一个舒心的微笑:“谢谢周助你的回答,让我们觉得国光的付出和等待都是值得的。你们会得到我们最真切的祝福。”

彩菜拉过手塚和不二的手,让它们交叠着放在一起。

“周助,国光这孩子,我们就交给你了,祝你们幸福。”

 

不二终于完全地释然了。

手塚素来少言,自他们交往以来,手塚并不会特地提到过去的事,他只能靠手塚的只言片语来想象,在过去的十年里,这个男人为了等待自己,经受了怎样的煎熬。

从彩菜的口述中,他才知道,原来,手塚所背负的,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一瞬间,不二觉得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他扑上前,紧紧地抱住了手塚,而手塚也用力回抱着他。

再紧点,再近一点,直到把我嵌进你的身体里,成为你的一部分。

 

 

那奔涌的永恒的爱的洪流 

至终找到了它最后完全的方向

一切的哀乐和心愿 

一切狂欢时刻的记忆 

一切各地各时的诗人的恋歌 

从四面八方到来 

都聚成一个爱情伏在你的脚下     

 

——泰戈尔

 

Chapter 24

 

手塚和不二牵着手走进电视台演播楼的时候,菊丸和大石已经在大堂前等他们很久了。

“不二!”红外线感应门乍一打开,菊丸就大步走上前,给了好友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这些年在大石的精心喂养下,菊丸的体格壮实了不少了,不二被他带着冲力和惯性的一扑撞得后退踉跄了几步,幸好有手塚在他身旁稳稳扶住。

 

“你也太夸张了。”不二笑着打趣菊丸,“又不是很久没见,你是有多想我啊。”

“这次不同以往,”菊丸一脸认真地回答,“自从十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就不敢向以前那样对你了。”

菊丸指的是国三那年,他们还在U17合宿时,手塚从营地离开、出发去德国前和不二进行的那场比赛。好友躺在球场上流泪的一幕让菊丸久久不能释怀,那之后他对不二的态度都特别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一个瓷娃娃一般,连不二后来都夸他变得越来越体贴了。

 

“现在,部长回来了,觉得我的Fujiko也回来了。”

煞有介事地趴在不二的脖子边深吸了几口气,好像不二真的曾经变了个人现在又变回来似的。

“呀,英二……”不二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先放开我。”

菊丸自从国中后身高就开始疯长,本来就高出不二几厘米,后来更进一步拉开了差距。被他像头大猫一样亲昵地蹭着,不二差点整个人完全陷进身后手塚的怀里。

“英二,这里是大厅,你要跟不二叙旧也看看场合。”

见手塚已经开始皱眉,大石赶紧出来打圆场,拉开了菊丸。

 

两人一起看向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却十分有存在感的某人。

“手塚,恭喜你,终于和不二走到了这一步。”

掠过两人相扣的手,大石的目光欣慰之余带着几分钦羡,手塚神情柔和地向他点头:“谢谢。”

菊丸跟手塚的关系从以前就一般,彼此都对对方的个性感到苦手,虽然同是网球部正选,也是因为大石和不二的缘故才接触得多些。除了几次正选聚会,近年来菊丸是真的没怎么跟手塚见过面。早上在网上看到手塚的新闻,他也跟迹部和大石一样,一眼就认出了不二。但菊丸并没有大惊小怪,而是真心地替好友感到高兴。

上下打量着昔日的国中网球部部长,菊丸不禁感慨道:“这么多年了,看到手塚,还是忍不住想开口叫部长。”

手塚于是配合着故意学起当年的语气:“菊丸,不好好练习,绕场十圈。”

平时总是正经严肃的人,此时意外的玩笑让菊丸猝不及防,大猫赶紧举起手,语气沮丧:“部长,饶了我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

“是啊,这才对了,”菊丸拊掌,“这些年虽然跟大家也经常见面,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直到看到手塚和不二你们两个又站在一起,才觉得终于是圆满了。”

 

 

四人闹出的动静不小,大厅里原本人来人往,此时大多驻足看向这里。

手塚高挑的个子、俊丽的外形实在太耀眼,再者又是今天媒体头条的话题人物,毫无疑问成了视线的焦点。还好电视台的工作人员都经历过不少大场面,所以并没有显得特别激动。大家没有忽略他和不二一直紧扣着的手,于是好奇的目光都转移到了不二身上。

 

“这就是今天爆出来的手塚君的秘密情人?”

“原来真的是个男生也,还蛮可爱的——”

“据说和菊丸君都是认识的,他们是国中同学,所以这次来上菊丸君的节目。”

“是打算出柜?手塚君真有勇气……”

“不过你不觉得他们看起来挺般配的吗?”

……

 

各种不加掩饰的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二虽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此时也不免有几分紧张。突然,他感觉到自己和手塚交握的右手上对方加大了力道,手塚的大拇指安抚性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有我在呢。”手塚稍稍偏过头,靠近不二的耳边轻声说道。

确认了这个人就在咫尺的距离,汲取着来自他手心的温暖的力量,不二的紧张感完全消失。他也丢过去一个“放心”的眼神,并用力地回握手塚。

两人相视一笑。

 

直播还有一个小时开始,节目组除了几位主角以外的演出人员都已经在现场布置,现场观众也陆续进场。电视台的官网上放出了倒计时,无数人挤进网络直播间等待节目开始,爆增的访问量差点造成服务器宕机。

 

确实正如手塚所料,照片流出后不久,就有好事者在社交平台上提出手塚的拥吻对象可能是不二。然而迹部和城田都动用了旗下的势力向媒体和各大平台门户施压,顾忌着两家的威势,这些怀疑的言论并没有人跟进,有的甚至一发出来就很快被删帖,因此也只是小范围内流传,大部分公众仍然未知那位栗发人士的身份。

但认识他们的人只要看到那张照片就能猜到真相,于是手塚和不二当天接到了不少朋友问候的电话。

这时候两人才知道,原来当年发生在他们之间的那些丝丝缕缕的暧昧,其实并不如他们想象中那么隐蔽,朋友们几乎都是“果然如此”的反应,然后就是表示由衷的祝福。

“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天生一对,但我们却浪费了这么多的时间,总感觉有点失败呐。”不二挂掉白石打来的电话后,有些沮丧地窝进现在已变成他专属的怀抱里玩起了恋人的手指。

手塚却一派淡定,执起那只纤白修长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我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足以把浪费的都补偿回来。”

 

得到了父母的支持之后,就只剩下最后的一关。

手塚并不打算向公众隐瞒,和不二携手站在明亮的阳光之下,是他长久以来的渴望。他唯一顾虑的是公开和不二的关系也许会使恋人遭到舆论的攻击,毕竟目前的社会对男性与男性之间的关系仍然不算十分宽容,但不二表示他愿意跟手塚一起面对这一切:

“你愿意为我做的,请相信我也同样可以为了你做到。”

 

得到了不二的许可,手塚马上联系大石让他安排自己晚上做菊丸的脱口秀直播嘉宾,想要借这个节目公开和不二的关系。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之一,不仅涉及到他个人,还会影响到他最重视的人,所以他希望能够托付给最信任的朋友来做。

菊丸节目的制片人接到大石的电话后喜出望外,当即把节目内容进行了调整,在官方推特和FB账号都发出预告说手塚将以嘉宾的身份参加当天晚上的直播,并会对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秘密情人”给出独家的官方说法。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由于这是手塚成名以来首次上娱乐节目,更何况是在这重要的节骨眼上。网民们很快就人肉出菊丸和手塚是国中同学,不久后当年青学国中网球部成员的合影就被发到网上。

那是他们全国大赛夺冠后拍的一张照片,越前在前面捧着奖杯,除了手塚和不二以外的其他正选在他身后挤成一团,都伸长手想要摸小家伙的头。剩下的两位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不二脸上的笑容很灿烂,而手塚的表情也异常柔和。

 

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即便只是出现在同一个镜头里,也有着极为般配和谐的气场。于是就有人开始问手塚身边栗色头发笑得可爱的少年是谁,再一深扒,不二的私人照片、生平履历都被翻了出来。

这样作风低调、才华横溢的美少年向来很合公众的眼缘,虽然并未知手塚真正的对象是谁,但不少只是看脸的网民已经自发地把手塚和不二凑成对,许多营销大号也纷纷跟风转发。

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不二的名字就进入了热搜榜,并一度占据榜首的位置,关于他和手塚关系的话题讨论,也迅速有了几百万的参与量。

于是,不二以这样意外的方式,进入了公众的视野。

 

Chapter 25

 

节目开始前,菊丸和手塚不二一起在休息室等待。没关注网上消息的不二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网民眼中和手塚配对的最热门人选。

为了脱口秀的效果,菊丸刷开推特,想了解一些流行段子以便在做节目时可以引用。

刷着刷着他突然大叫起来:“Fujiko你看,连写你们的同人都有了。”

社交平台上手塚相关话题转发率和浏览量最高的竟然是一篇写手塚和不二的同人文。原作者是一个叫“假两件本体”的id,仅仅几千字的文章,发出来不过两个小时,已经有超过二十万的转发量,甚至转载到手塚的官方粉丝论坛也得到了几百条回帖。

故事背景是U17时手塚和不二那场中途弃赛的比赛,以及手塚离开日本去德国后,不二的努力和蜕变。提到了很多当年的细节,真情实感的描述,就像是作者曾经亲身经历过一样。

令他们欣慰的是,主流评论和转发都对手塚和不二表示了支持和祝福。

 

菊丸十分激动:“我可以用我最喜欢的橘子味牙膏打赌,这个‘假两件本体’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人!”

不二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某个人的名字。

“幸村精市……”迎着菊丸惊讶的目光,不二解释道,“这些事我只对幸村一个人说过。另外这个id,也确实符合他的风格。”

 

然而谁写的并不是重点。

手塚不知何时已经认真看完了全文,细腻的笔触使文章的代入感太强,当年那个眼神绝望地向他邀战的少年仿佛就近在眼前。

在这篇文章里写出了不二反常的原因。

他当年竟没有看出来,自己是被不二留恋、牵挂着的,原来这个被自己放在心底呵护着的人,在两人离别之际,曾经用那样的决绝的方式,向自己传递了不舍……

 

菊丸满心委屈:“不二,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原来你是想要放弃网球,害得我误会了手塚那么久,还埋怨他中途退赛对你太残忍。”

不二满心愧疚,对于菊丸,他从很早就已经感到有所亏欠,菊丸一直都在担心着他,而他却对自己的朋友隐瞒了真相。

“对不起,英二,当时的我,确实说不出口……“

 

要他当年如何跟好友坦白呢,自己是抱着诀别的心情向手塚挑战。当时的他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打赢已经开启天衣无缝境界的手塚,两人实力的差距,在那之后似乎已经到了一个他拼命追赶可能也追不上的地步。

可是手塚去德国的决定做得太突然,让不二乱了方寸。

三年来,一直作为我道标的你、一直带领着我前进的你,现在要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

突然就涌起一种赌气似的心态:我的网球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而你现在要走了,那么也要由你负责终结。

混乱的不二,决意用一场难看的失败,来告别手塚,告别网球。

然而手塚比他想象中更了解他,他中途退出了比赛,没有给不二惨败的机会。

 

“我还不能和现在的不二比赛……”面对菊丸的质问,手塚没有多说,只是独自踏上了征途。

被留在原地、沮丧难过到了极点的不二,抬头看见漫天红色的枫叶飞舞,心中充满了凄苦与不甘。在那一瞬间,不二打开了心眼,在脑海里具现化了一个幻想中的手塚,和他进行了比赛。最终不二悟到了手塚传递给他的信息:“道标是要自己来树立的。”

再之后,不二就开始练习新的攻击技。

 

当时他和室友幸村非常投契,两人几乎无话不谈,在这件事上,不二也没有隐瞒。

他还记得两人在山顶的平台上倚靠着栏杆聊天,当晚月色非常明亮,幸村向他倾诉自己打败了真田、被真田拒绝握手的苦闷,不二则跟他说起手塚,这些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曾怎样地依赖着他,以至于现在想要放弃网球……

幸村一语道破天机:笨蛋,你哪里是想放弃网球,你只是舍不得手塚。

 

即使到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也情不自禁地想要流泪。

幸村说得没有错,当年的自己,一直以来都太习惯于手塚的温柔和纵容了,总以为手塚会永远在他前方一步之遥,带领着他前行。

可是手塚要去德国了,这样的温柔和维系将不复存在,自己还为什么要打网球?没有了动力,没有了道标,仿佛网球也没有了意义。

所以他向手塚挑战,虽然是抱着诀别之意,但是他也隐约地希望手塚能够明白自己。

其实我并没有真的想要讨厌网球……

我只是……

不想让你离开我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菊丸君,麻烦出来一下,浅野导演让你上台走位。”

导播助理过来叫菊丸,菊丸不得不暂时离开,大石也识趣地跟着他一起出去,于是休息间剩下手塚和不二独处。

 

手塚静静地看着不二,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不二觉得自己的情绪无所遁形。

“手塚,我……”

他也忍不住去想,如果不是因为手塚一直都喜欢着自己,当初那个表现得如此任性的不二,是不是就会被手塚讨厌了呢?

 

恋人的犹豫与不安清晰地表现在了脸上,让手塚的心尖微微地发疼。当年的那场比赛,不仅是不二的心病,也是手塚的心魔。

那次是不二先向他发出挑战,自己自然欣然应允。

但是不二的每一次挥拍,每一次回球,传递过来的都是彻骨的绝望。

手塚熟悉不二的球风,曾是那样的轻盈、自信,而现在,他的步履浊重、球路混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更尖锐、更任性,甚至有些刻意地莽撞,完全是断绝了后路的打法。

手塚突然有种感觉,不二是在跟他告别,也是在跟网球告别。如果网球曾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的话,那不二已经下定了决心想要把这份羁绊斩断。

——“永别了,手塚国光。”

他仿佛能看到不二的眼神在如此诉说着。

这种认知让手塚手心发凉,但是他手中的拍子却依然毫不留情地化解着不二一次次自杀式的进攻。

他做不到手下留情,但是他也不能放任不二就这样放弃曾经令他为之炫目的天才球技、放弃他们共同热爱的网球,更不能忍受,自己爱着的人想通过这样的方式,从他的世界里离开。

 

所以在不二一次明显出现了失误的回击中,手塚徒手接住了不二的球,狠心中途退出了比赛。

他相信凭两人的默契,不二最终会明白他的苦心。如果不明白,也就不会是他深深爱着的不二周助了。

然而,当年去意已决的手塚,根本没有意识到,不二这种任性举动下,想要他理解的更深层的情感。

 

 

“不二,我不会怪你。你舍不得我,我很高兴。”

手塚揽过了不二,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但我承认,最早吸引我的,是你的网球。”

多年未提及这个话题,但话一出口,他们就明了,这是曾经他们不可磨灭、无法动摇的初心。在当下他们最终决定要共同携手面对风雨的时刻,这是他们之间最后要解决的问题。

不二在手塚怀里缓慢地眨了眨眼,他恍然有种感觉,他们又回到了十年前,还是那在球场上为了全国大赛冠军的梦想奔跑的少年。

那段闪耀着光辉的岁月,在脑海里历历浮现,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手塚也仿佛陷入了回忆里。

“不二,你大概不知道吧,你是我最早认可的对手。从小学开始学网球以来,我参加过大大小小的比赛,从来没有输过给任何人,我尊重我遇到的每个对手,但直到见识了你的实力,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棋逢敌手。”

他还记得第一次注意到不二不凡的球技,是在一次部活前例行的跑圈热身中,球场上突然的喧哗吸引了他,他循声望去,却见那个平时不起眼的、看起来无害又温和的男孩子,在隔壁场地的小球脱离了路线、从高处向这边落下的时候,眼睛一瞬间睁开,流露出冰蓝色的锐光。他向后跑了两步,准确地挥拍,动作干脆利落,就像是锋利的宝剑出了鞘,几乎就是刹那间的功夫,那个球已经飞回到对方的场地。随后,在周围的一年级生一片称赞声中,男孩只是眉眼弯弯地笑着,仿佛刚刚的凌厉,只是手塚的错觉。

 

不二忍不住笑出来:“手塚是在夸我,还是在炫耀自己?”

手塚吻了吻他的眉心:“乖,听我说下去。”

不二立刻把食指竖到嘴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塚疼爱地摸摸他的头。

 

“你比我聪明,在网球部不显山不露水,跟所有人都处得很好,前辈们也都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展现过真正的实力。”

“你说你一直没什么斗争心,可是在我看来并不是这样,国一的时候,不顾部里不允许部员私下比赛的规定向我邀战的你,真的没有斗争心吗?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当时我的手臂受伤也坚持要跟你比赛,造成那样的结果,让你产生了负疚感,从而甘愿一直站在我身后,以我为道标,而收敛了自己的光芒……这并不是我希望看到的。虽然自私地说,我很高兴,你会为了我的梦想而努力、开始对胜负产生执着,甚至会为了我而放弃网球,但我最初见到的真正的不二,其实发自内心地热爱着网球……”

 

不二眼眶发涨,鼻头开始酸涩,手塚所说的虽然不是甜言蜜语,却比以往任何一次告白,都在他的内心产生更深的回响。

真正的我在哪里?

他曾数百次问过自己。

而在他和手塚那场比赛后,答案其实早已浮出水面。

 

“呐,手塚……似乎我总是拿你没办法呢,”柔和的声音,像浓稠的蜜糖一样,甜蜜地黏着在手塚的心上,“有时候,我觉得你甚至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那是当然,”手塚的神情温柔无比,“因为我一直都在看着你。”

 

从来,不只是你在看着我的背影,我也一直在注视着你,连你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隐藏起来的真正的你。

在我眼中的你,比任何人都要耀眼。那么美丽,那么强大,那样的光芒,不应该被掩盖。

而当我发现已经无法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的时候,就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手塚君,节目马上要开始直播,请和不二君到演播室来。”催促的声音在休息室门口响起。

“好的。我们马上就到。”

站起身,再一次对视,心下已完全了然。

这两双清亮坚定的眼眸,已不会再有任何动摇和迷茫。

 

——相爱,不只是互相凝望,更是望向同一个方向。

——我一直都等待着,你迈出那一步,来到我的身旁。

 

“那么,我们走吧。”

“好。”

 

推开演播室的大门,舞台上的白灯无比耀眼,菊丸在台上等待着他们。

二人双手紧握,并肩向前。

面对镜头,面向数百万正通过电视直播看着他们的观众,还有将来可能要面临的不定的风雨。

即将大声宣告相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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